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狮子捉象,全力赴之——天下第八大行书:《蜀素帖》

2017-05-02 19:28阅读:

《蜀素帖》,米芾的代表作,被誉为天下第八大行书,乃后世学米书者所必临之法帖。米芾祖籍
山西太原,生于湖北襄阳,后长期居于润州(今江苏镇江)。所以说论其祖籍,太原人还颇有一些自豪之感。但也就是祖籍而已,细想起来,与太原也并无太大关系。

米芾一生崇晋抑唐,在书法上追求个性的张扬,对唐所有的楷书大家,几乎都有所批评,甚至言辞激烈。他认为,唐人把书法写得如此工整,已经完全背离了晋人所铸就的人文情怀与书法精神,尽是俗书恶札。可是,米老如果地下有知,后人竟把他的《蜀素帖》排在第八位,而且位于他所批评的颜、柳、欧之后,一定会颇为恼火的。


蜀素,是当时产于蜀地的白色生绢。《蜀素帖》之蜀素,与内容无关,与书写材料有关。即此帖不是写在纸上的,而是写在蜀素之上的。我猜想,蜀素,因为昂贵,因为稀有,因为书写难度大,于是,称之为《蜀素帖》。据说,以载体的质地命名,在书法史上是绝无仅有的,而它又是米芾所存书作中写在丝织品上的唯一之物。南朝宋刘义庆《世说新语》曾记载:“ 王羲之书《兰亭序》,用蚕茧纸,鼠须笔,遒媚劲健,绝代更无。”如果《兰亭序》也以材料命名,则应为《
蚕茧帖》。如果以笔而名之,则为《鼠须帖》。

素字,从
,本义为没有染色的丝绸,即白色生绢。从金文和小篆看,素字,犹如一个美女,正挥舞红绸,在舞台上旋转着,丝带缠绕,飘飘洒洒,极具动态的美感与强大的艺术气场。素字与美女本身就是天生的一对,素面朝天,说的就是杨玉环的姐
姐虢(guó)国夫人,那是一个天生丽质、对自己美貌十分自信的女人。即使要觐见皇帝唐玄宗,也只是素面。素面已经极美了,还用得着再化妆么,恐怕没有那个必要了吧。有句话叫,天下最美是素颜,信矣。素,除作衣料,与书画艺术也有着不解之缘。李白《化城寺大钟铭》诗句:“英骨秀气,洒落毫素。”素虽本意为白绢,后来渐渐就泛称为纸了。古乐府《饮马长城窟行》“客从远方来,遗我双鲤鱼。呼儿烹鲤鱼,中有尺素书。”尺素,本指小幅的丝织物,后干脆引申为书信。清纳兰性德《采桑子.九日》词:“残更目断传书雁,尺素还稀。一味相思,准拟相看似旧时。”尺素,是那望眼欲穿的情书哦。

如此说来,《蜀素帖》之名,是给人以美的遐想的一个名字。关于此帖的来历还有一段佳话。北宋时,有个叫邵子中的人把一段蜀素裱成一个长卷,上织有乌丝栏,制作讲究,只在卷尾写了几句话,空出长卷以待名家题诗,以遗子孙。可是传了祖孙三代,竟无人敢写。因为丝绸织品的纹罗粗糙,滞涩难写,故非功力深厚者不敢问津。这个裱好的蜀素空白长卷,后被湖州郡守林希收藏。二十年后,一直到北宋元祐三年,米芾应林希邀请,结伴游览太湖近郊的苕溪。“山清气爽九秋天,黄菊红茱满泛船;千里结言宁有后,群贤毕至猥居前”正是米芾《重九会郡楼》诗中所描绘的秋高气爽的意境和轻松愉悦的心情,此时,林希取出珍藏已久的蜀素卷,请米芾书写。米芾才胆过人,当仁不让,乘兴挥毫,一口气写了自作的八首诗。卷末款署“元祐戊辰,九月二十三日,溪堂米黻记”。林希大喜过望,赞叹之余,珍重收藏。这就是那幅天下闻名的近三米的长卷《蜀素帖》。时年,米芾三十八岁。


孙过庭《书谱》把“神怡务闲”﹑“感惠徇知”﹑“时和气润”﹑“纸墨相发”﹑“偶然欲书”视作“五合”。“五合交臻”,则“神融笔畅。畅无不适,蒙无所从。”米芾之《蜀素帖》正是五合交臻之神品佳作。


其实,蜀素之上,无人敢写,也不尽然。当代中国著名书法家、书法理论家曹宝麟在一篇题为《米芾〈蜀素帖〉赏析》(见《书法报》 2013年9月第36期)的文章中讲,原先蜀素长卷上曾有一个名叫秦伯镇的人书写的《蜀道难》。他在文中说,但随着时代审美眼光的普遍提高,其水准显然于新进已瞠乎其后,于是也就失去保留价值,被一裁弃之了。曹宝麟先生此语应该是有出处的,但文中没有注明。不过,秦伯镇其人其书,却引起了我的浓厚的兴趣与纷杂的猜想。关于秦伯镇我们也所知甚少,从现有的资料看,应是父辈的朋友,曾在兵部为官。宋代诗人邵雍曾写过一首诗,其名即《寄毫州秦伯镇兵部》:“三川地正得中阳,气入奇葩亦自王。善识好花人不远,好花无恡十分芳。”赏花吟月,诗词唱和,当属文人雅事。种种迹象推断,秦应是一个舞文弄墨、呤诗作画的文人,在当时或许还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物。我在想,其实,蜀素帖秦的字被一裁弃之,恰是一个极大的憾事。秦伯镇之书法已经灰飞烟灭,后人无可知晓,也就无从评判一二。谁敢断语,秦伯镇之书就一定不不好,一定没有保留价值?我觉得未必。退一步想,即使其书水平略低,名气略逊,如果今天看到的蜀素帖,即有米芾之书,又有秦伯镇之书,虽风格水平不尽相同,但依然是翰墨飘香,风姿绰约,尽可供后人赏玩、评判、研摩一番,这岂不为书坛一件莫大的雅事!可惜了,可惜了。


《蜀素帖》书于乌丝栏内,但气势丝毫不受局限,率意放纵,用笔俊迈,笔势飞动,提按转折挑,曲尽变化。米芾用笔喜“八面出锋”,变化莫测。此帖用笔多变,正侧藏露,长短粗细,体态万千,充分体现了他“刷字”的独特风格。因蜀素粗糙,书时全力以赴,故董其昌在《蜀素帖》后跋曰:“此卷如狮子捉象,以全力赴之,当为生平合作”。另外,由于丝绸织品不易受墨而出现了较多的枯笔,使通篇墨色有浓有淡,如渴骥奔泉,更觉精彩动人。清高士奇曾题诗盛赞此帖:“蜀缣织素鸟丝界,米颠书迈欧虞派。出入魏晋酝天真,风樯阵马绝痛快。”


董其昌“狮子捉象,以全力赴之”之语,应属神语。看到此语,我就不由想起电视中《动物世界》里的画面。狮子捉象,极其不易。《动物世界》中也极少可以看到这个场景。我曾经偶而看到过狮子捉象的稀有镜头,即使是老弱病残之象,一群狮子围捕,也是极其惊险、倾尽全力。董其昌恐怕没有机会亲眼见过狮子捉象的场面,但他可以靠想像得出结论,即必是全力赴之。不过,此评语用在形容书法,形容米芾的《蜀素帖》,给人提供的想像空间还是过于空旷和缥缈,个人认为,这种画面与书法联系起来,可能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。看个人悟性与理解程度,如吾等愚笨之人,即使费尽吃奶之气力,也还是云里雾里,糊里糊涂。


但是,从《蜀素帖》中,却可以明晰地看出米芾之书法追求的意趣和凸显的艺术风格。他贬唐崇晋,源于审美选择。米芾初学书法是由唐入手,只不过是米芾在深入地临学唐人书法之后,对唐代的书法进行反思,发现颜真卿、柳公权、褚遂良等唐人书法受楷书法度的过分约束,书法的“趣”的审美趣味无法体现出来,才开始产生批唐意识。米芾书论《海岳名言》中对唐人书法评论中看出:“欧、虞、褚、柳、颜皆一笔书也。安排费工,岂能垂世……”由此可见,米芾是在发现唐人书法过度重视法度,致使唐楷“趣味”逐渐缺失,呈现出过度的程式化和理性的弊端,这和米芾所追求的潇洒自然的“真趣”是相悖的。而晋朝书法讲求的自然率真的审美境界和米芾所追求的“真趣”审美不谋而合。


米芾书画冠绝天下,诗词亦是不凡。《蜀素帖》自作的八首诗,也都属上乘之作。从意境和趣味上讲,我喜欢《拟古》的后一首:“龟鹤年寿齐,羽介所托殊。种种是灵物,相得忘形躯。鹤有冲霄心,龟厌曳尾居。以竹两附口,相将上云衢,报汝慎勿语,一语堕泥涂。”龟鹤两种象征长寿的动物,不甘寂寞玩了一个游戏:二鹤各衔竹枝一端,让龟咬住中间,带它遨游太空!仙鹤一再嘱咐乌龟,老兄,你要忍住,千万不要开口说话,一说话你老兄掉下去可别怨我没有提醒你。俏皮、有趣、妙味无穷,读了此诗,令人忍俊不禁。据说武汉黄鹤楼演绎此诗为大型雕塑,也算附会黄鹤遥对龟山的主题吧。《吳江垂虹亭作》的诗句也是喜欢的:“断云一片洞庭帆,玉破鲈鱼金破柑。好作新诗继桑苎,垂虹秋色满东南。”让我想起了《张翰传》中的
“莼鲈之思”,想起了香味扑鼻的鲈鱼脍。但实话说,米芾的诗多少有些晦涩深奥,再加上,在其书法的光芒掩映之下,其诗似乎显得有些暗淡。但无论如何,欣赏《蜀素帖》,临习米字之人,对其诗却不可稍有忽略,必应深钻细研,诗文与书法始终是相得益彰、互为呼应的。

《蜀素帖》墨迹绢本,行书。纵29.7厘米,横284.3厘米,计71行658字。此卷明代归项元汴、董其昌、吴廷等著名收藏家珍藏,清代落入高士奇、王鸿绪、傅恒之手,后入清内府,现存台湾故宫博物院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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